竹林七贤之阮籍
阮籍本来颇有济世为民的情怀,但魏晋之际时局动荡,著名的士人中少有能保全性命得以善终的,所以阮籍并不出来做官,一天到晚拿酒当水喝。晋文帝司马昭想与阮籍结为亲家,让司马炎(即后来的晋武帝)娶阮籍的女儿为妻,阮籍便狂醉六十多天,晋文帝没有机会和他提起这件事,只好作罢。钟会好几次向阮籍询问他对时事的看法,希望能抓住他言语中的把柄,搞个文字狱,阮籍都用醉酒的方法金蝉脱壳。晋文帝当政后,阮籍淡淡地跟文帝提起:“我曾经在东平游历,觉得那里的风土人情倒还不错。”文帝十分高兴,便拜阮籍为东平相。阮籍骑一匹毛驴来到东平郡,一上任就把官吏们办公室中间的隔墙拆除,使得大家办公时能互相看到。失去了藏污纳垢的空间,政令一下变得清简起来。阮籍在东平郡只呆了十几天就回去了,文帝又让他当大将军手下的中郎。有关部门上报一个儿子杀害母亲的案件,阮籍说:“杀杀父亲也就罢了,他怎么连母亲都杀!”一起办公的同事怪他胡说八道,文帝也听不下去,说:“杀害父亲是天下间最为罪大恶极的事情,阮爱卿居然认为这样的行为能够容忍?”阮籍说:“禽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,但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。一个人杀害父亲,勉强算是和禽兽等同;一旦杀害母亲,那就连禽兽都不如!”这么一说,大家都对他的观点表示心悦诚服。
阮籍虽然不拘泥于礼教的束缚,但说话深玄悠远,不评论时人的得失。他天性至孝:母亲去世时,他正与人下围棋,对方听说阮母去世,要求中止对弈,阮籍却表示既然开了局,一定要决出胜负才可结束。棋局结束之后,阮籍要来二斗酒饮在肚内,这才放声大哭,吐出鲜血数升之多。在母亲下葬的时候,又饮下二斗酒,吃下一个蒸猪腿,然后与母亲的遗体告别,放声一哭,又吐出鲜血数升。由于哀伤过度,瘦得仅剩一副骨架撑起皮肤。裴楷去吊唁阮母,阮籍披散头发,两腿张开坐在地下,睁着醺醺醉眼直勾勾地,什么话也不说。裴楷行完吊唁的礼数就转身离开。有人问裴楷:“凡是去吊丧的,主人放声痛哭,客人才开始行礼。阮籍这厮自己都不哭,你哭什么哭?”裴楷说:“阮籍是方外的高人,所以不在乎俗礼,我却是俗世中人,所以要礼节周全才行。”当时的人对此大发感叹,说裴、阮二人真是一对能够相知相得的人!阮籍又有一项古怪的技术:会翻白眼。一旦见到遵循礼节的俗人,就翻出白眼相对。嵇喜来吊唁他的母亲,阮籍便翻出白眼,嵇喜很没面子地跑回家去。嵇喜的弟弟嵇康听说这件事,买了美酒,带上琴去拜访阮籍,阮籍见到琴、酒,喜出望外,立刻收起白眼,露出黑黑的角膜。自此之后,维护礼法的人将阮籍看作仇敌,但晋文帝常常对他进行保护。
阮籍的嫂嫂回娘家时,阮籍跑去和她告别。有人讥讽阮籍不遵守礼法,阮籍说:“礼法这破玩意难道是为我阮某人而设置的么?”阮籍的邻家有一位少妇年轻貌美,站在自家酒店柜台后当服务员。阮籍常常跑到她的店里买酒喝,喝醉了便一头倒在少妇的身边呼呼大睡。阮籍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嫌疑,少妇的丈夫知道阮籍的为人,也毫不怀疑。一位姓兵的女子,才貌双全,还没有来得及出嫁就夭折了,阮籍本来不认识这家人,但听说少女的死讯,就径直到兵家去,酣畅淋漓地痛哭了一场才回家。阮籍常常一个人驾马车,任由马儿拉着车子乱走,走到没有道路无法前行的地方就痛哭一场回家。他曾经到广武游历,看到楚汉相争的古战场,叹气道:“世间没有真正的英雄,反倒让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成就了功名!”